我惊讶的是在我读到这话的那一刻,我的不定了整整一天的心马上变得平静了平和了,我相信那个时候我的了脸上还浮起过微笑,会心的胜利的微笑。
新疆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博物馆,那里有无数的“馆藏”,那里“陈列”的物什件件都是艺术品,但却不是为了收藏。
从那个时候直至这个时候,这句在夜深人静时刻写出的话却是我对新疆的一个永劫无回的“定位”。面对这个“永劫无回”,谁能得了我作点夸张呢?
十多年前的一天,与众不同的作家张承志用平缓的语调对我说了句尖锐的话,你和杨牧最大的失策就是离开了新疆。
我离开新疆十多年了。我至今还在为这个“失策”付出代价。在新疆,即便是在那些最的日子,我也很少有过的时候。
离开新疆后的前些年我也好象成了他作品中的一个人物,总在奔跑,总在寻找,可笑的是,有时几乎是跟着自已的影子奔跑。
我在新疆的好几处地方生活过。米泉的十三户和梧桐窝子,南疆的喀什,北疆的伊吾,乌鲁木齐的南门和小西沟。前后27年,从16岁到43岁。干过许多职业,工人、学生、农民,小学、中学教师,文学编辑——学生于我,也是一种职业。我就读的学校当时不仅不收费,吃住还免费,每月还给两元钱用于购书、购牙膏,我的盖被实在不能挡寒了,学校就发给我一床崭新的被子,如果我再提出申请,说不定还会给我一只枕头——在校五年,我的枕头是我的棉裤,春夏秋三季,这条棉裤专作枕头,到了冬天,这条棉裤白天便穿在身上,晚上才枕在头下,悠哉游哉,好不得意。
而且,那时候也没有“特困生”这个说词。现在流行这个说词。这是个糟糕的用语,就象“特差生”一样对人的一生构成。窥一斑而知全豹。在那27年,在我生命最重要的那一个个阶区,我真的总能找到“一小片的立足之地”,那是索尔·贝娄小说里的人物渴望的并且大喊“我要,我要,我要!”之所在。
我离开新疆后,在我不多的关于新疆的文字里对此有过未作夸张地记述。比如:《昨天星辰》(载《中国西部文学》)、比如《美丽的克拉玛依哟》(载《芙蓉》)、比如《寻生》(载《当代》)、比如《人与事》(载《文学》)……
不是为这些文字作广告(它们很快便会淹没在深不见底的文海中)而是要为下面的一段话作铺垫:有人写过一篇解释什么叫美文的文章。我读过的,而且心服。之后,我便把的那些篇什归入非美文系列。非美文,却又事关新疆,我心里便会涌出对在岁月、守护过我给过我一小片一小片立足之地的新疆的深深感激与歉意。
我同时还晓得,只要心里怀着感激和歉意,这个人便还不至于不可救药,可能还有点希望。于是,新疆给予我的,便不止我在新疆的27年了。
文乐然,1943年生,湖南桃源人。1963年考入新疆喀什师院,1968年毕业,分配到新疆伊吾县苇子峡,两年后调伊吾县中学任教。1980年调新疆人民出版社任编辑。1987年调地质矿产部文学创作室主任至今(现在国地资源部),1963年开始发表作品,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。其间的几年曾出任地矿部一文学刊物的负责人,现为中国地质作协,国家一级作家。系中国作协第五、第六届全国委员会委员。
1963年开始发表作品。著有中篇小说集《温柔的荒原》,国民党八大金刚中短篇小说集《桃花溪》等。短篇小说《蓝色的灯罩》获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优秀作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