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爱把落叶归根,喻作回到出发地。古诗里狐死正首丘的思乡情结,落实为行动,就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兮,还有当今的海归大潮。人生轨迹被当成一个圆,起点是家山所在、脐带之血洒过的原乡。然后,长大了,远走高飞了,跨过海峡,跨过重洋,受地球上八方风雨的扑打。乡间布满牛蹄窝的小,辐射出千姿万态的人生。有多少人走出去,就有多少条道。有的阔了发了,有的平庸灰腿;有的健壮,有的衰弱。而且,相当的部分并没有画出生命的圆,在半途成为切线,消逝在远方。即使画得成圆的,无论是以警车为前导的荣归还是默默无闻,都带着一身伤痕。母亲在柴扉前挥送的一头黑发,归来时成了雪。至于我自己,到那一天,恐怕只有阿Q时的遗憾:刚刚一抖一抖的几乎要合缝,却又向外一耸,画成瓜子模样了。然而,你果能画这般的圆吗?老屋即使还在,剥落的墙灰、层叠的蛛网和爬满天井的青苔,也说尽了时空所错开的距离。
不过,起点和终点成为马蹄铁的阵势,却是可能的。马蹄铁的两端,相似但不重合。相似的是山,是水,是炊烟和水井,是云、天空和星月。太阳是不会被污染的,绿色也没打折扣,篱边的牵牛花依旧多情,像小妹妹温软的手。可是,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,巷子里老人的咳嗽和婴儿的啼哭,你是分辨不出来谁是谁了。从前在学校花名册和家书上熟悉的许多名字,陆续迁到了墓碑上。
人生只能是马蹄铁形的回归。原点不可能回去,但须和它靠得很近。你须回复儿时的纯真,乡村的朴素。外国口音和耸肩的姿势,让井水洗去;心和沧桑的感怀,姑且寄放在榕树的鸟巢上。进一步说,你不必斤斤于地理上的回归,晚年的居所在不在出生地或附近,并不是问题。紧要的只是:你出发时的愿望,如果依旧美好,依旧萦绕心头不去,让你在半夜梦魇时长叹;而在漫长的行旅中,因为养家糊口,因为或者人事因素,你一直把它深深埋着;那么,现在挖它出来,说它出来,将它付诸实施,使得你的晚年充实起来,快乐起来。从较高的境界说,马蹄铁的此端是梦,另一端范冰冰与王学兵是它的完成。实现了这一步,你的生命再,也堪告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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