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中有一方小院,院中倒别无什么精巧景致,只循着中国的文化,西边是迎客撑场面的一排花木;东边按老一辈的意愿,规整地种上各类蔬菜。四时,或花香满园,或菜色青青。
东西两边常是不同情状。西边或高大或娇媚的植株迎着四季风,毫无保留地炫耀,巩固自己在院中的地位,享受最甘甜的清水;东边菜地靠着厨房,煮饭时常常一盆淘米水就泼下,褐黑的土地忙不迭地饮下,鸟儿、猫儿、狗儿,似乎过往的动物都爱在那儿留下“标识”,祖母便乐滋滋地拿把铲将土翻个面。
我曾只爱在西边待着。沐着春光,饶有兴趣地观蜂蝶飞花授粉;避开暑热,在繁茂树荫下纳凉,是幽幽沁香;仰望秋日万里无云,聆听黄叶纷飞;晶莹的冰花点缀裸露的枝干。忽如一夜春风又来······众花木中,结香最得我喜爱,不单单缘于其与众不同的花叶不同期,更因它的香最为浓郁,无需多寻,便悠悠然至鼻前。结香,结束万香唯其独尊,这样的香,太浓烈,具有性却使人嗅过便欲罢不能,本无形却似能看见香气因子的翩跹。
春天的我,一度沉于此香,但当最后一捧花体零落尘泥,当嫩叶悄然滋长,西边对我的吸引力即骤减。于是频繁地陪祖母在东边收菜、择菜。夏秋时节,东边的蔬菜们焕发出别样的生机,它们更加渴望生长,渴望被收获。因而,青菜的叶更大了,茄子的形更饱满了,黄瓜、南瓜鼓足劲儿将支架挂得摇摇晃晃。几乎每天都能从缠绕的藤叶间发现成熟的新瓜,几乎每天都能听见袓孙二人“唉哟”“呀”的惊呼。
果蔬们努力地生长着,院内便飘起似有若无的清甜香气来。这香气,不同于那花的浓香,淡淡的,甜甜的,像新生婴儿的那份体香,少了些奶味,多了些甘爽。我揉揉被春天花香刺激得已不太灵敏的鼻子,隐约感到一丝清风般的凉爽钻入鼻腔,深深吸一口,浑身轻松。祖母将一条新摘的黄瓜递到我手上,啃一口,不正是那清风的香甜么!
春嗅浓香,秋品淡香,院儿里的生活总是浓淡相宜的。单浓,或单淡,总要失衡,唯浓淡相生,浓淡相宜,浓淡相彰始为可贵。魏优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