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摘要]在学术评审尚未规范和普遍的情况下，“借鉴英文表达”算不算抄袭，这个问题，没人愿意给出明确答案。
12月22日、23日，本报连续对《科学美国人》指国际科学期刊上不少中国学术论文造假的问题进行报道。在《美中国“医学论文工厂”：挂名权威期刊叫价近十万》和《“问题论文”作者大多并非在校生， 而是医生和科研工作者》两篇报道中，早报了一家疑似论文加工厂的机构“MedChina”（其官网、博客已关闭），以及疑似在论文中玩“论文填词”游戏的医学论文近百篇。（所谓“论文填词”，就是论文中有一段或几段话与其他论文完全一样，只有个别字词不同，就像玩填词游戏。）而这些论文的作者多数来自国内知名医学院和三甲医院。
昨日，早报记者找到了名单中涉及到的几位论文作者或知情人士，他们有人回应称，所谓“论文填词”的发生是因为他们英文不好，参考了一些论文的通用表达，并非学术不端。
“论文填词”作者回应：参考表达因为英文不好
在《科学美国人》提供的“问题论文”“百人名单”中，出现频率最高的是来自广西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，一个署名“Qiliu Peng”的人。这个名字共出现了7次。经早报记者调查，此人中文名叫彭契六，是广西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博士研究生。一位曾与彭契六共事的医生告诉早报记者，她也看了彭契六的文章，怀疑是英文表达的问题。“中国人写英文，表达很难，参照同一篇文章写语句挺正常的。”她还表示，自己写英文论文的时候，也会觉得别人的表达很地道，然后不自觉就用别人的表达方式。
天津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泌尿外科医生张洪团（Hongtuan Zhang）也在名单中，他2013年发表于《公共科学图书馆期刊》（PLoS ONE）的论文“CYP1B1 Polymorphisms and Susceptibility to Prostate Cancer： A Meta-Analysis”（ CYP1B1基因多态性与前列腺癌的易感性：荟萃分析）被《科学美国人》指涉嫌抄袭段落。记者致电天津医科大学研究生院办公室，被告知张洪团已去学习。
目前正在上海某高校攻读研究生的小君（化名），大四的时候曾在国外期刊上发表论文，在《科学美国人》的名单上，她的这篇文章“榜上有名”。她说看到早报的报道时非常：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我（的论文）。对于《科学美国人》有关“论文填词”的，小君并不否认自己参考了别人的论文，但也解释说：“中国人的英语能力有所欠缺。我们的母语不是英文，肯定会参考英文论文来写。如果老外来写中国论文，他也会参考我们的句型。”她强调说，如果英语比较好，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。另一方面，小君也表示，不少医学实验、流程用到的方法是一样的。“就是按照、按流程下来的，有点像我们八股文。”她还形容为“比高考作文更格式化”。小君称，写论文前肯定要看别人是怎么写的，这种参考很正常。至于注明引用出处，小君向记者表示，“对于‘引还是不引’，你觉得有必要就写上出处。”她坦言，导师在引用规范上并没有做过多的强调。“因为系统评价，有些（科研）结果可能会比较类似，就有可能会出现参考比较多的情况吧。也确实很难避免，只能尽量修改。”
对于这样的解释，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何裕民告诉早报记者，尽管不排除有的人确实英文能力有限，但他们要做的是如何提高自己的英文而不是参考别人的论文。“论文的核心是内容思想和科研。”他认为如果内容和结果雷同，那么英文不好不是借口。 华中科技大学医学系研究生小陈向早报记者透露，医学论文中，国外顶尖首推Nature和Science，然后是New England和Lancet等，然而，要在这些地方发表论文并不容易。“国内医学上所发表的文章也不乏含金量高的，然而没有很好的英文阐述与国际化的思维，也制约了国内刊物与科研水平的相互推动发展。”但是他也表示，英文表达可以借鉴，但是内容雷同则属抄袭。
对于“论文工厂”的专业“写手”而言，中英文表达恐怕早已烂熟于心。那么，在学术评审尚未规范和普遍的情况下，“借鉴英文表达”算不算抄袭，这个问题，没人愿意给出明确答案。
国外学术论文评审也难
据了解，在国外，出版“大佬”会有科研诚信团队，也会有一种职业叫“同行评审人”（作用相当于论文鉴定专家），不过这个评审人也是可以找人充数的。
就在《科学美国人》调查结果出来后，现代生物出版集团宣布，他们发现了大约50篇被虚假同行评审者评估过的手稿。帕特尔在博客中写道，论文造假的范围，从作者暗示朋友们提前对论文给予积极的评价，到精心设计同行评审圈，由一群作者相互评审各自的手稿，再到冒充真实的人，完全虚拟的人物。
帕特尔同时认为，鉴于大多数作者还是诚信的，忽略他们的推荐，会降低评审的工作效率，因为作者非常清楚行业内哪些是自己研究领域的专家，如果忽略他们的而由自己找的评审人，会有很大风险。也因此，她坦言，目前编辑发现造假论文的难度很大，编辑每天会收到大量论文，工作任务本来就繁重，其次，要从一堆评审人中找到伪造的评审人，或者找到虚拟的作者名、邮箱等信息，更是困难。“最好的方法还是依靠技术，通过软件自动交叉核对作者提供的邮箱、追踪同行评审的方式等。此外，真正的同行评审人也要好自己的职业身份。”
早报记者联系到某医科大学在读博士生（化名），他是《诊断病理学》（Diagnostic Pathology，英国专业病理学）的评审人，曾多次参与国外医学期刊的评审工作。告诉早报记者，一份论文从完成到最后在国外期刊发表，要经过诸多程序。论文完成后会交由通讯作者（Correspondence Author）修改、检查，对于院校学生来说，通讯作者一般是负责课题或某篇文章的导师，是论文诚信、数据真实性的最终负责人。确认无误后，通讯作者会将论文投给社，由社编辑进行初审，有些会用查重工具，过滤掉不符合要求或存在抄袭的论文。经过初审，社再将论文交给外审专家评审，评审时采取同行回避原则，即中国人的不由中国人审核。
在以往审核中，曾发现很多造假论文。他说，其中来自日本作者的最多，其次是韩国。谈及国内期刊论文评审，坦言程序不太严格，有的不经过通讯作者，直接由第一作者、返修。谈及评审标准，表示，首先是是否有创新性和实用价值，评审人会搜索该领域的相关论文，看是否有前人做过，没有创新性则不能通过；其次，会看临床方面的治疗方式是否有指导意义，是否有临床数据，如果没有，也会被直接，没有机会返修。
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科研处工作人员则告诉早报记者，国内论文发表采用的是“导师制”，即导师审核。“医学细分领域很多，不是一个鉴定机构做得了的，目标期刊会组织该领域专家进行评审。”
美报道的片面之处
对于《科学美国人》此次爆出的百人名单，表示了质疑，称：“《诊断病理学》（Diagnostic Pathology）主编和《科学美国人》撰写这篇文章的记者认识，为了吸引人，他们才搞了这个研究。他们不过哗众取宠，为了让更好的论文投到他们去。”对于文中提到的根本不存在的“Beggers漏斗图”（Begger’s funnel plot），表示，实际上用国际最标准的群众医学软件，可以做出来。同时，也不认为张洪团存在抄袭，“群众医学的方法都是有固定格式的，某些段落肯定会重合。生物学实验的方法是不是重合的？肯定是的。老鼠就是老鼠，不能换成恐龙。”他说，按照《科学美国人》的理论，中国的群众医学文章都不能发表，因为方法都是一样的。而张洪团所用的群众医学方法无可厚非，只是英语表达上套用了一种循规蹈矩的写法，国际一流上也会这样写。
当记者问及《科学美国人》提及玩“论文填词”游戏的论文，表示，这不仅是作者的问题，也有责任。“这样的文章根本就不应该通过，送外审的时候就应该被，社把关不严。”他始终认为，中国群众医学刚刚起步，不该一面之词，应该给中国人打气。“中国医生很忙很累，你们应该统计一下医生每天的工作量，不是他们不努力，而是因为他们把大部分时间耗在临床上。”
还指出，“论文工厂”确实存在，社会上也有不少类似机构，医生没有时间，把中文稿写出来，交给类似机构翻译。但是他认为，完全代写的情况是很少的，自己对此很。
作为医科研究人员，这些论文作者时常能收到一些所谓机构发来的“代发医学论文”广告，何裕民将他邮箱里收到的这样一则广告转给了早报记者。这则广告以“现我机构有核心、国家级普刊、省级普刊可供医务人员助跑，早日完成晋升之！”为名，内容清晰地写着各种论文可选登的期刊以及级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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